1919年11月,鲁迅将绍兴的老屋卖给了当地的一位地主,于是12月鲁迅动身从北京回到绍兴老家处理后续事宜,也在老家见到了自己的侄子宏儿。
彼时宏儿还是一个懵懂纯真的孩子,鲁迅招他谈话,问他可会写字,可愿意出门,宏儿童言童语便问:“我们坐火车去么?”又问:“船呢?”彼时宏儿刚刚八岁,身上有着孩童无法隐藏的天真与好奇。
这一次回绍兴,鲁迅在老家逗留了二十多天,期间,鲁迅与二十多年不见的闰土见了一面。当时闰土身边带着自己的第五个孩子水生,鲁迅的母亲为了腾出空间让他们俩人说话,便叫宏儿带着水生出去玩。
两个小孩也在结伴相处的这一日里产生了感情,以至鲁迅带着宏儿离开绍兴时,宏儿还惦记着水生,问鲁迅他们什么时候再回绍兴,因为水生曾约他到家里玩,他还没赴约。
哪知这一别,宏儿与水生再也没能见上一面。他们没能像鲁迅和闰土那般幸运,在阔别二十余年后,还能见上一面。而宏儿与水生的命运,也在此一别之后,仿佛也走向了各自的道路,如同鲁迅和闰土走上了不同的人生路一样。
鲁迅的母亲一共生养了三个儿子,鲁迅原名周树人,是周家的长子,次子是周作人,三子是周建人。而宏儿是周建人的第二个儿子,原名周沛,后更名为周丰二。
1912年周作人的日本妻子羽太信子在绍兴怀孕待产,她的亲妹妹羽太芳子便从日本到中国来照顾自己的姐姐坐月子,也是在这一年,15岁的羽太芳子在周家遇见了24岁的周家三子周建人。
羽太芳子与周建人久居同一屋檐下,渐渐产生感情,再加上姐姐羽太信子以及姐夫周作人的撮合,两人于1914年2月28日成婚,两家算得上亲上加亲。
绍兴水乡画像
婚后羽太芳子与周建人的感情还算融洽,两人次年生了长子,但长子不幸夭折。1917年他们有了第二个孩子,是个女儿。在1919年两人的二儿子出生,这个孩子便是宏儿。三年后,他们的第四个孩子周丰三出生。
1919年他们一家与周作人一家,还有鲁迅一家从绍兴老家搬到北京后,便一起住在北京八道院的周宅。
刚到北京的周建人没有工作,后经二哥周作人与胡适的帮助才得以谋得一份月薪60元的差事。
两年后周建人离开北京去了上海,当时羽太芳子已怀有第四个孩子,也就是后来的周丰三。
左一羽太信子、中间周作人、右一为羽太信子胞兄
羽太芳子与周建人的感情因两地分居开始出现了不可弥补的裂缝。初始周建人劝说羽太芳子带着孩子到上海生活,但是羽太芳子不愿意离开自己的姐姐,也不愿意放弃北京繁华的生活拒绝前往。
在上海的周建人孤身过了三四年后,在上海遇到了自己当年在绍兴时的学生王蕴如,两人开始过上同居生活,两人生育了三个女儿,但这期间周建人没有回过北京。
直到1937年春节,周建人才带着王蕴如回北京给母亲祝寿,羽太信子和她的二个儿子与周建人、王蕴如大吵一架,而维护母亲的周丰二更是气愤拔刀砍向了周建人,这一次阔别多年的相聚不欢而散,一家人真正决裂。
周建人到达上海时,与鲁迅、许广平合影
对于羽太信子的儿子周丰二来说,王蕴如就是第三者,而父亲周建人更是抛弃他们的“陈世美”。周建人与羽太芳子所生的三个儿女关系降到了冰点。后来周建人更是公开表示不承认与羽太芳子所生的三子女,扬言已断绝父子关系。
周建人常年不在家,后又与羽太芳子感情不和,在周丰二和周丰三的生活里,父亲这一角色是缺席的,后来父亲又在外另有家室,这样的家庭变故无疑是给了周丰二和周丰三沉重的打击。
屋漏偏逢连夜雨,1941年3月24日,周丰二的弟弟周丰三在家开枪自杀了。虽然自杀原因不明,引起过多方猜测。而鲁迅研究专家倪墨炎却在《中国的叛徒与隐士:周作人》一文中指出周丰三的自杀很可能是家庭纠纷造成的。
周丰三去世时只有19岁,而父亲周建人与母亲羽太芳子三母子的决裂是1937年,周丰三当时只有15岁,这四年的青春期,突逢家庭变故,周丰三承受着巨大的痛苦。
而周丰二不仅遭受了父亲与他的决裂,更是亲眼见到自己的弟弟离世,这也使得周丰二后来的人生里,坚决不肯原谅周建人当年的所作所为。
晚年时,有记者曾要求上门采访周丰二,向他询问关于周建人的事宜,周丰二更是只有一句冰冷的“无可奉告”。
成年后的周丰二结婚后,与妻子并没有生育孩子,只有一个过继的继女。
原以为周丰二家境比水生要好得多,却也没能顺遂一生,正如列夫·托尔斯泰所说的那样:“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,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。”
周丰二此生与水生只见过一面。
水生的人生比起周丰二来说,更是不幸。
闰土生活艰难,抚育了六个孩子,水生是第五个。
与周丰二不同,虽然周家在绍兴是没落的家族,但是仍是有底蕴的书香门第,而周丰二的父亲及两位伯伯更是远渡重洋,吃过“洋墨水”的知识份子。而水生则是出生在一个世代耕作的农民阶层。
在《故乡》中,鲁迅时隔二十余年回到家乡再次见到闰土,只说“不是我这记忆上的闰土了”,闰土常年在地里劳作,脸上有很深的皱纹,终日吹着海风,双眼周围肿得通红,就连那手都是“又粗又笨而且开裂”的。
鲁迅问他的近况,闰土说生活非常难,中间数次停顿,说的全是生活的困苦,他的家庭孩子多,吃不饱穿不暖是常态。试问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下长大的水生,他能接受到什么好的教育呢?
闰土常年劳作,还是养不活这一大家子,家庭的重担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。更是在57岁时患上恶病因无钱医治而死亡。
水生的命运也如同他的父亲闰土一样,陷入了某种绝望的循环。长大后,他依旧是个农民,最后感染瘟疫,英年早逝。
现在几乎找不到闰土和水生后人的资料了,他们如同飞舞在空中的尘埃,最后又归于尘土。
宏儿和水生的人生都过得不幸福,不完满。
然而人生本就是一场修行,幸福也好,不幸也罢,从来都是个人缘孽个人修。
鲁迅画像
—完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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